孙颖浩教授：前列腺癌诊疗需要“中国特色”

采访背景：采访背景：在科技部最新发布的《关于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2011-2012年项目立项的通知》中，由第二军医大学附属上海长海医院担纲的“前列腺癌分子机制与干预的研究”项目“榜上有名”，为广大前列腺癌患者带来新的希望。据悉，该项目是国家“973计划”立项以来中国泌尿系肿瘤领域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本年度“973计划”中人口与健康领域唯一的肿瘤项目。其成功获批，必将把我国恶性肿瘤的研究工作推向一个新的高度，也必将对推动我国泌尿系肿瘤的创新发展产生深远影响。2012年2月4日，该项目在上海正式启动。丁香园通讯员有幸与本课题的首席科学家孙颖浩教授面对面，谈谈前列腺癌诊疗研究的相关问题。

“我们可以把前列腺癌比喻成三种动物，即乌龟、猴子和兔子。我们需要做的是探寻适合国人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诊疗方法。”

丁香园通讯员：前列腺癌发病率在西方国家常年位于男性恶性肿瘤首位，而随着我国普遍医疗水平的提高，以及我国社会人口老龄化，该病发病率近年来显著上升。如果这个课题研究成功的话，您认为对我国泌尿外科的发展有哪些重大意义？

孙颖浩教授：这个课题的研究对象是前列腺肿瘤，如果预期目标实现的话，相信能在早期诊断、肿瘤个性化诊疗以及晚期前列腺癌的治疗上有所突破。总体来说，前列腺癌具有所有癌症的共性，也有非常鲜明的个性。一般肿瘤患者都很可能死于他所患的癌症，但是前列腺癌患者很有可能与癌症和平共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有个数据可以说明这一现象，60-80岁前列腺癌尸检发病率（die with）高达50-80%。如果对这些生癌但并不死于癌的患者进行治疗，就是我们一直关注的过度治疗问题。

举个形象的例子，我们可以把前列腺癌比喻成三种动物，即乌龟、猴子和兔子。乌龟，它可能一辈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与患者共存；猴子，到处惹是生非，很快危害患者生命；兔子，潜伏在体内，伺机而动。这三类完全不同的前列腺癌状态，我们在临床上应给予不同的治疗方案。但遗憾的是，我国目前对前列腺癌缺乏系统深入的研究，传统的诊断方法并不能有效鉴别，临床治疗依赖国外研究，采取乌龟猴子一把抓的措施。

有人说，国外研究既然已经很成熟了，为什么不能拿来借鉴使用？我们说前列腺癌的种族特异性非常明显，北欧的发病 率是亚洲的十倍以上，并且具有一定的遗传性，因此，外国的研究成果并不适合国人。我们需要做的是探寻适合国人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诊疗方法。

另外，一般的肿瘤只要有血供就能生长，而前列腺癌的生长还与雄激素有关。然而，不同的前列腺癌对雄激素的依赖程度和依赖时间不同。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预测依赖程度和时间。在晚期，一旦前列腺癌不依赖雄激素也能自由生长时，恶性程度就非常高了，患者一般都会死于这种激素非依赖性前列腺癌。这种前列腺癌目前尚无有效的治疗手段，是本次课题中需要我们去研究的内容。

丁香园通讯员：您刚才提到了激素非依赖性前列腺癌目前没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手段，需要我们去研究，那么，这方面研究的切入点在哪儿？

孙颖浩教授：目前前列腺癌激素非依赖转化的机制尚不清楚，虽然已进行了一些深入的基础研究，但还没有一种学说可以完全阐明前列腺癌的激素非依赖机制。1941年，Huggins和Hodges证实了实行睾丸切除术的雄激素剥夺疗法（androgen ablation therapy , AAT）对前列腺癌有显著疗效，后来，一些科学研究表明早期前列腺癌对AAT高度敏感，是因为正常前列腺细胞及前列腺癌细胞生长均具有依赖雄激素的生物学特性。雄激素的生物学作用是通过雄激素受体介导，同时，大量研究表明，雄激素非依赖性转变与雄激素受体的反常激活有关，与雄激素受体的表达增加、突变、调节因子表达及信号途径都有关。所以，我们在激素非依赖性前列腺癌的研究方面可以从研究雄激素受体切入。

前列腺癌早期诊断，“成也PSA，败也PSA”

丁香园通讯员：近10年来我国前列腺癌的发病率呈直线上升态势，其原因除了生活方式西化和人口老龄化外，还有前列腺特异抗原（PSA）检测的普及。但是，据我们了解，PSA的敏感性和特异性仍不够满意，本项目作为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是否有计划在探寻新的诊断标志物方面有所突破？

孙颖浩教授：这个问题很好。我们常讲成也PSA，败也PSA。PSA扮演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样一个角色，可以说PSA是目前造成前列腺癌过度诊断的罪魁祸首。

当然，PSA仍然是早期诊断很好的工具，因为它的敏感性很好，大概90%以上的前列腺癌都可被检出。但是，正如我们之前谈到的，PSA把那些不需要治疗的“乌龟”也检出了，就会直接导致这部分患者的过度治疗。反过来，也说明了PSA的特异性很差，被检出的前列腺癌患者中只有1/3真正需要治疗。我们现在需要做一些新的指标来判定这个“癌”是否需要治疗。本项目预期将PSA异构体应用于前列腺癌的早期诊断，应用中国人特异性融合基因对前列腺癌进行分型诊断，以指导临床个体化治疗。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发现一些新的指标来解决问题。

临床医生牵头基础研究课题，争取将研究成果最大程度地转化应用于临床

丁香园通讯员：本项目一共有六个分课题，这样庞大的课题一定需要强有力的团队来合作完成，请您介绍下您的团队。

孙颖浩教授：我们这个课题的特点是临床医生领头做973基础研究，大家都知道这种机会很难得。这次我们能获得这个课题，得益于几方面，一方面，是现在社会老龄化越来越厉害，发病率越来越高，探究诊疗新方法势在必行。另一方面是理念的元素，主要是目前比较热门的转化医学研究，使得临床医生引领这个研究。

过去，临床医生和基础研究员通常是各自闭门造车，在实验室里的基础研究结果往往不能很好地适用于临床。我们参加本次项目的泌尿外科团队实力强大，包括两个中国工程院院士张心湜和郭应禄院士；同时，我们还得到了第二军医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天津医科大学和西安交通大学等学校的支持，这些学校的泌尿外科都是国家重点学科。在人员配备上，除了一线的临床医生，我们还有长期从事前列腺癌的遗传学等研究的国家“千人计划”学者徐剑锋教授、主要从事肿瘤和肿瘤干细胞表观遗传调控研究的中国科学院孙英丽研究员、长期从事代谢组学研究的中科院大连化物所路鑫研究员、长期从事AR与前列腺癌的关系研究的牛远杰教授以及主要从事代谢组学分析的徐国旺研究员。所以，我们团队的学术水平和研究水平都属国内一流。我们对前列腺癌的研究，既针对这个肿瘤本身，也针对肿瘤发生发展的全部过程，使它成为一个系统，在遗传，表观遗传、蛋白组学、代谢组学，从源头到下游整个做成一条线进行研究。更重要的一点，我们与其他基础研究的不同点在于我们的临床实力强大，这就可以保证我们采集的样本量足够大，从而获得整个过程的完整数据，进行全面分析。

孙颖浩教授简介：

孙颖浩，男，1961年5月出生，主任医师、三级教授，博士生导师，973首席科学家，何梁何利基金获得者，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现任第二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兼泌尿外科主任、全军前列腺疾病研究所所长。担任第26届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大会（WCE）共同主席兼执行主席、第30届国际泌尿外科大会（SIU）组委会主席、美国生殖泌尿外科学院（AAGUS）海外院士、国际泌尿外科学会（SIU）主席团理事、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学会(ES)理事会理事、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学会临床研究办公室常务理事，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学会泌尿腔镜教学培训基地考评委员会委员、亚洲泌尿外科学会(UAA)常务理事、世界机器人外科学会(SRS)亚洲泌尿外科分会常务理事、第9届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分会候任主任委员兼微创学组组长、第9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第6-7届上海市医学会泌尿外科专科委员会主任委员等学术任职、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副主席。目前担任《中华腔镜泌尿外科杂志》主编，《中华泌尿外科杂志》、《临床泌尿外科杂志》、《国际泌尿外科系统杂志》、《上海医学杂志》副主编，《中华外科杂志》《Journal of Endour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Urology》和《Korean Journal of Urology》等杂志编委。

长期从事泌尿外科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擅长泌尿系肿瘤的诊治及微创泌尿外科技术的应用。1995年至1996年在美国Johns Hopkins医学院访问学习，在国内率先开展了解剖性前列腺癌根治术及前列腺癌早期诊断和综合治疗方面的先进技术，首创并改进了多项微创泌尿外科技术。曾先后获得“何梁何利基金会医学与科学技术进步奖”、“全国科普工作先进工作者”、“上海市科普工作先进工作者”、“第十一届上海市十大科技精英”、“上海市卫生系统百名跨世纪优秀学科带头人”、“ 上海市卫生局先进工作者”、“教育部跨世纪人才”、 总后“科技银星”、 上海市“医学领军人才”等多项荣誉；2000年以来以第1完成人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二等奖、上海市医学科技奖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奖三等奖各1项，获全军医疗成果奖一等奖2项，军队医疗成果奖二等奖1项，军队科技进步奖三等奖1项；曾获上海市卫生系统最高奖“银蛇奖”一等奖、特别荣誉奖、“吴阶平泌尿外科医学奖”各1项。2000年以来，以第1承担人获得包括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际合作项目、国家科技部重大新药创新专项、军队杰出青年基金等在内的国家、军队及省部级基金资助18项共6500余万元，获国家实用新型专利12项，并以第一或通讯作者发表国内外核心期刊370余篇，其中SCI论文61篇。主编《前列腺癌临床诊疗学》、《睾丸肿瘤外科学及手术学》、《前列腺疾病100问》、《中国泌尿外科学史》、《泌尿外科医师手册（精）》、《城市恐怖袭击医学救援指南》和《中国腔道泌尿外科手术视频图谱》7部专著，曾获“全国抗震救灾模范”、“全军抗震救灾优秀党员”、“中宣部抗震救灾重大典型”等荣誉称号，荣立军队个人二等功2次、三等功1次。